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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下之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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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下之吻

“因為, 因為……”喬胭靈機一動,“太顯眼了!容易惹人註目,你難道忘記了, 我們是帶著任務來的?”

謝隱澤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,看得喬胭心底發虛, 他才作罷:“好, 等你願意簪上的時候,我再幫你。”

最後那只桃花木簪被喬胭收了起來,心裏祈禱最好謝隱澤就此遺忘此簪, 永遠都不要想起來。

為逃離尷尬的氣氛,她轉頭四下看了看,裝模作樣地說:“宋見微呢?怎麽一進海市就看不見他人了, 別是跑掉了吧?我去找找看。”

她像只兔子一樣跳脫急躁地跑走後, 謝隱澤才慢慢追上去。

……

一家店鋪裏正在售賣明珠。

這珠子色澤很好,光彩瑩潤,胖嘟嘟地很飽滿,店主大大方方擺在貨櫃的正中向過路行人展示,並不怕有人敢當著仙宗的面強搶。

他站在旁邊駐足看了一會兒,想起他們稱呼喬胭叫明珠公主。因為她來自北溟, 九州最富裕的仙門, 從小榮寵呵護, 恐怕這麽大的明珠,在她的閨房裏也只夠嵌在墻上。

有人問價, 店老板開出了一個天價。連講價都不能, 顯然他對自己擁有的這顆舉世無雙的明珠很是自豪。

“謝公子, 你喜歡這珠子?”

宋見微背負雙手,站在他身後。喬胭不知找人找到哪裏去了, 剛好和他擦肩而過。也或許他一直就在這裏,等一個和謝t隱澤單獨見面的機會。

“你肯定很喜歡那姑娘。”他喟然般說了一句,朝身邊的侍從耳語一句,侍從點頭稱是,撥開人群走進店中。

很快,那顆珠光瑩潤的寶珠盛在匣子裏,在眾人驚嘆的眼光中被侍從捧了出來。

“這是我給謝公子、喬小姐的禮物,感謝你們一路相送。”

謝隱澤依舊那副冷淡抱著劍的模樣,不鹹不淡道:“你肯定很有錢。”

“沒辦法,除了錢什麽都沒有啦。家也沒啦,國也沒啦,恩人也沒啦。”

謝隱澤歪了下腦袋,少年氣的馬尾也隨之一偏:“你的家鄉在什麽地方?”

宋見微輕輕一聲嘆息:“我來自一個火焰永遠不會熄滅的地方,如果有機會的話,很想帶您去見一見,我會很榮幸的。”

“你們商人說話真奇怪。”謝隱澤回答。

很快喬胭回來,宋見微就止住了話頭。

刻劍之舟抵達了海市。這艘龐然大物停泊在海市邊緣,等貴眷及其家屬登船,就要出發開往“海中之海”,那是一片深邃無比的海底海域。

刻劍之舟會在海中之海停靠七天,在這期間你可以和任何對象交易任何東西,沒有人會來打擾你們。因為交易是自由的,自由到甚至不受凡塵法俗的約束。

青蛾道君要找尋的妖心靈丹也在這只舟上。

登船之時,哪怕出身北溟鮫宮,見慣了大世面的喬胭也不禁為這只舟的豪奢感到嘆服。雖名為舟,其實是一艘十層高的大商船,各類的人都有,仙門天驕,人間豪傑,諸侯王孫,甚至亡命之徒。

看來宋見微是這艘船上的常客,登上船便有熟人招呼,無論是打扮高調還是尋常,氣質普通還是獨特,能登上船的人都是不可小覷的人物。

“喲,宋老板,瞧著容光煥發,今年又賺了不少銀子吧?這兩位是……”

“什麽銀子不銀子的,你說咱們行商的,走南闖北,賺都是辛苦錢啊。這兩位是我弟弟和弟媳,帶來見見世面。”

喬胭貌美,那人不由多看了好幾眼,被謝隱澤的眼神嚇退了。他接觸過劊子手,也接觸過土匪強盜,但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年輕男人嚇成這樣。

攜他二人上了船,宋見微的任務就完成了,稍作道別便暫時分道揚鑣了。喬胭一邊找玉疏窈和陸雲錚,一邊溜進茶室兜了些甜點。

她出來時,謝隱澤正站在扶手邊上,望著下方平靜的海面。

這裏的海和外面的海不一樣,是一種非常深邃,接近黑色的藍。雖然平靜,但這種平靜帶來一種詭異的可怖,仿佛一只誘你跳入的深淵。

喬胭咬了口綠豆糕:“這裏是海域很深的地方,只有海的最深處,才有這樣顏色的海水。”

謝隱澤:“你害怕嗎?”

他開口的一瞬間喬胭就往他嘴裏塞了顆糖,想看他出其不意的樣子,結果謝隱澤反應平平。

“我是鮫人,又不會淹死,當然不怕。”她說道,又打趣問,“難道你害怕了?”

“我不會鳧水。”他平靜地承認。

喬胭一怔,對她這種從小在海裏長大的來說,默認所有人都會游泳的。

“沒事,你看這麽大艘船呢,肯定不會翻的。”她還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後背。就在這時,一陣喧嘩從樓下傳來,二人來到樓沿邊,剛好能看見拍賣會開始的場景。

這種拍賣會的形式,和傳統有所不同,因為刻劍之舟講究的是“交易”,並非簡單的金銀可以衡量,他們更在乎以物易物,以要求交換要求。

若你看上一把劍,而帶走這把劍的要求是隨意殺掉場上一個人,那麽只有完成要求的才可以把劍帶走。當然,沒人有這麽無聊,大家的要求都是格外有針對性目的的各有所需。

喬胭看見玉疏窈,她和陸雲錚正扮作一對年輕富商夫婦,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圍人閑聊著,順便關註場上的動靜。他倆也看見了喬胭,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並未表現出來,只是很晦澀地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
喬胭小聲問他:“我們不會還是像上次那樣,搶了就跑吧?”

謝隱澤回答:“不會。陸師兄帶夠了銀子的。”

“那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?”起一個聊勝於無的幫襯作用嗎?

“打架。”他言簡意賅地回答。

妖心靈丹,傳說中取自神獸玄武之心,可延年益壽的神丹妙藥,這對那些壽命將近的老不死來說,誘惑是致命的。

跌跌撞撞走過大半生,終於功成名就時,卻來到了生命的盡頭——又有誰真正是個聖人,可以毫無牽掛放下掌中的一切甘願赴死?

很自然的,喬胭想起了六道臺上躲避雷劫的陣法,而這次派遣門下弟子前來尋靈丹的也正是青蛾道君。

既然覬覦靈丹者眾多,那就必然意味著即便拿下靈丹,離開刻劍之舟的路程也不會那麽順利。青蛾道君想必是不想被人知道這枚丹藥最終是被他得了去,所以才會派謝隱澤暗中護送。

“你就這樣聽話?”就連喬胭都看得出來,上次朱河鎮一行,他心中有了塊解不開的疙瘩。據說還在六道臺上和老頭大吵一架,他這次聽話出來,她覺得很詫異。

“當然不。”謝隱澤回答,“但我知道他想要這個東西。我會得到妖心靈丹作為籌碼。”

他不信沈卻,同樣也不信青蛾道君,因為那些傳聞如此真實,不像捕風捉影。喬胭換位思考,若是她,現在心中肯定比小boss還要迷茫。

“那你可能和會師兄師姐站在對面。”喬胭不由提醒,卻得來他深深一瞥。她忽然明白為何當初他不願意自己跟來,這就是原因,他即將站在梵天宗的對立面,可卻不想喬胭像他一樣陷入兩難的抉擇。

沒辦法,喬胭已經上了賊船。

接收到玉疏窈的眼神,她心領神會:“你在這兒等我一下,我去見師姐。”

多半是有悄悄話要談,或者什麽情報要交流,否則玉疏窈不會冒著暴露的風險來找她。

謝隱澤點點頭:“註意安全。”

兩人的離場並未引人註目。剛到一處無人的角落,玉疏窈已經在等她,面色嚴肅好似喬胭闖了什麽大禍,一開口就問:“你們為什麽和那個人在一起?”

“那個人?”喬胭楞了一下才明白,她指的是宋見微。當時三人一起登船,恐怕那時候就被玉疏窈看在了眼中。

“你說宋老板啊?他人挺好的,我們在客棧遇見,他差點被妖怪宰了包包子,聽說他是貴眷,可以帶我們登船,就同行了一路。”

玉疏窈搖搖頭:“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,但我知道他是誰,我在登船第一天就看見過他,他是刻劍之舟真正的主人!”

宋見微是刻劍之舟的主人?!而且玉疏窈既然在第一天就看見了他,說明羅剎海市未開之時他就已經在海市之內,根本不像他所說,在趕赴海市的途中和同伴走散!

第一直覺是準確的,宋見微確實是在撒謊,不過他身為刻劍之舟的老板,一個身家不知幾何的富商,這樣有意接近他們是為什麽?

富商……大夔……遺民……

和宋見微常在一起的那幾個同伴,身上有特殊的文雅風骨,與其說是商人,不如說是假扮成商人的官員。

線索在她腦海中驟然串成一線,喬胭眉心一跳,只來得及說一聲師姐抱歉,立即轉身就往回跑。

這些前朝遺老是特地來見謝隱澤的!

就在她往回跑時,一股沖天火光從原本的船層燒了起來,伴隨劇烈的爆炸聲沖天而起,眾人大打出手。

妖心靈丹現世,價值不可估量,所有人都按捺不住偽裝出的假象,拼死拼活都要得到靈丹!

那只裝著靈丹的匣子就在謝隱澤手中,因此他受到的圍攻也是最多,但那些攻擊奈何不了他。他蹲在圍欄高處,劍還未出鞘,僅用靈氣一蕩把一眾刀槍劍戟掃了回去,表情是有些疑惑的:“原來你才是這艘船的主人,也是你放出妖心靈丹的消息?”

宋見微站在他下方,他是個凡人,不能身輕如燕掠上那樣高處,在火光中揚起頭道:“你不能就這樣把匣子拿走,裏面有個很重要的東西,它和你切身有關,但如果你現在離開,就永遠不能發揮它真正的作用了。”

“不就是延壽仙丹嗎?t”謝隱澤淡淡道,“不好意思,我對這個不感興趣,拿它只是為了威脅一個老頭。”

宋見微搖搖頭,似乎還想說什麽,但這時陸雲錚也追了上來,無奈道:“阿澤師弟,你暴露了,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。現在把妖心靈丹給我吧,你留下來對付這些追兵,這是道君的旨意。”

謝隱澤:“他的旨意,我就得按著做嗎?”

“師弟,我不明白你的意思……”陸雲錚有些愕然,謝隱澤忽然出手,來勢洶洶的靈氣將不設防的他掀了出去,砸進了滾滾海水中,只一個小浪花濺起,就再也不見了人影。

“意思是——我出來單幹了。”

他跳上劍,無視了下方揮手呼喊著不知道什麽的宋見微,直接掠空而出。喬胭正往他的方向跑,恰恰好就被抱了個滿懷。

她在他懷裏呸出飛進嘴裏的發絲和火焰燃燒的灰塵:“咱們不是說,這次不搶劫了嗎?”

謝隱澤:“說說而已別當真,果然還是搶了就走比較適合咱們。”

這艘豪奢無比、雕梁畫棟的商船,在火焰和刀劍中分崩離析,玉疏窈躍上刻劍之舟的最高處,抽出劍:“阿澤,我不能讓你們走。”

她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,簡直就像朱河鎮那次的重演。上次她沒能攔住謝隱澤,但這次她不想重蹈覆轍。

她又轉頭看向喬胭,喚了她的名字,喬胭懷裏抱著他塞過來的人人爭搶的匣子,丟也不是,不丟也不是,只好轉頭當起來鴕鳥。

師姐看不見我,師姐看不見我……

“師姐,你接不住我一擊。”謝隱澤並不想對師姐拔劍相向。

這話雖說得雲淡風輕,卻很是把要強的玉疏窈刺激了一番,無論是站在宗門立場,還是師姐指責,她都不能放任謝隱澤走上不歸路。

柳眉倒豎,玉疏窈手挽劍花而來:“那就請師弟——賜教了!”

轟!

還沒反應過來,她已經在接觸的瞬間便被反手一擊撞進了斷壁殘垣裏。

果然扛不住一擊。

玉疏窈苦笑:“你這些日子,進步越發神速了。”

但她心中知曉,那只是謝隱澤未曾認真過罷了。他是梵天宗天賦最好的弟子,也是年輕一代中最有才能的。玉疏窈打不過,也不能輕易放他們離開,她反手切斷船桅,砸得火柱沖天而起。這艘龐然大物經不起折騰,終於徹底四分五裂,然而分裂開時的氣流卻如一只大手,將劍上的兩人都一齊拽入了海水中。

謝隱澤對喬胭說他不會鳧水。

沒有撒謊,他是真的不會。

在墜入海中的瞬間,漆黑、冰冷的海水就無孔不入地包圍了上來。他只能看見海面的火光遠去。可奇異的,心中並不恐懼,那逐漸擠壓胸腔的窒息竟然讓他感到平靜,他或許已經很累了,或許在逃避面對過去,只想就這樣安靜地睡過去。

他越沈越深,視線中海面上火光也越來越微弱,像逐漸黯淡的星群。

忽然嘩啦一聲,有人破水而入,展開雙臂朝他游了過來。她的速度很快,修長的鮫尾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弧度擺動加速,魚鱗宛若琉璃,粼粼波光下美到近乎聖潔。

她的長發鴉青茂密,像海藻一樣被流動的水波帶動著在海中纏繞,她捧住了他的臉。

“謝隱澤,你沒事吧?堅持住,我拉你上去!”一邊念,還一邊絮絮叨叨,“你可不能死,你是要活到最後的大反派,你還沒成功覆仇呢,我不許你死……”

他閉上雙眼,只是不想被她奪目的美麗掠去心神,可她卻誤會了什麽,兩片柔軟的唇貼上了他的,將空氣渡了過來。

她總是如此。

一而再、再而三、三而不竭,千次萬次,也會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。喬胭為什麽篤定自己不會愛上她呢?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就像個小太陽,照射在身上的暖意,對他這種冷血動物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。

喬胭感到他反握住了自己的腰,心下驚喜,至少說明原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小boss不會被區區海中之海淹死。

可很快她察覺不對,有什麽東西通過相貼的唇探了進來,近乎掠奪般攝取著她甜美的氣息。

他加深了這個吻。喬胭一條鮫人,都被他吻得快要缺氧,頭暈眼花的同時一股火氣從心頭冒氣,感情你小子根本不是快被淹死了?那你裝什麽呢?嚇人很好玩嗎!

這就造成了一個局面,只見海水中,男人抱著女人的腰肢進攻糾纏,而被糾纏的那放卻不斷用尾巴抽他,捶他的肩膀。

喬胭尾巴都快甩出火星子,拼死拼活,總算把這不思進取海拖後腿的人拖上了岸邊。

兩人的唇分開,牽拉出一條銀絲。

“你有病啊謝隱澤?”她喘了口氣,開口就是罵,“你沒死就別裝死成嗎?你看別人為你擔驚受怕是不是很開心?親親親,死到臨頭了你還親,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呢?”

可謝隱澤又親她了。

他看見柔軟的淡紅色唇瓣帶著濕漉漉的水漬開合,心間彌漫著滾燙,像一點火星,轉瞬成燎原之勢。

喬胭抽他,反而被握住了手腕扯得更近,但這一次的吻沒有水面下那不管不顧的瘋勁兒,就只是貼著她的唇,溫柔繾綣、慢慢地磨蹭。比起一個具有非凡攻擊性的男人,更像某種求安慰的小動物。

喬胭已經是條死魚了。是被貓按在爪子下翻來覆去蹂躪的可憐魚。一動不動,就這樣由他貼了好些會兒。

可這小子不知饜足,越貼越久,就在她忍耐不住要出聲時,暗處先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:“請問親好了嗎?我們現在可以轉身了嗎?”

上岸時是夜晚,環境昏暗,喬胭沒來得及註意周圍景色,這才發現海岸的沙灘上站著那群前朝夔民,這群平均年齡五十多的前夔官員背對他倆站著,有個老頭忍不住低咳一聲,被宋見微一袖子抽了回去,大家都很給面子地沒有回頭。

大概是謝隱澤親了多久,他們就等了多久,看謝隱澤的模樣明明知道,卻不提醒她。

喬胭簡直想當場找塊石頭撞暈過去。

謝隱澤沒讓她暈,他用靈力熨幹了她的衣裳,又認真地整理起她淩亂的發絲,仿佛看不見那一群人。

喬胭忍不住道:“你要不要理理他們?我覺得他們有話想對你說。”

話音剛落,以宋見微為首,這群人齊齊在沙灘上跪了一地,老淚縱橫。

“恭迎太子殿下。”

“整整十八年,老臣終於找到您了!柳姬公主,您的在天之靈看見了嗎?”

喬胭眨了眨眼,她之前還以為這群人有所圖謀……現在看來,找到皇太子就是他們最大的圖謀。

謝隱澤修長的睫羽在空氣中輕輕顫動了一下。

“我母親不是柳姬。”他冷冷道,“只是一位普通人罷了。”

宋見微揣著手:“梵天宗六道臺上那道貌岸然的真君,就是這樣對你說的?”

喬胭微微蹙眉,察覺了端倪。這群人找了謝隱澤十八年,可修真界與人間消息阻隔,千山萬水困難重重,而青蛾道君又將謝隱澤的身世隱瞞得很好,可是,沒道理之前十八年都沒找到,現在忽然找到了,還得到那麽精準的消息,說他們會在前去羅剎海市的客棧中出現。

“是誰告訴你們這件事的?”她開口問道。

宋見微只含笑看著她,不言不語。這姑娘太機敏,從一路同行中他便有所察覺。

他不說,喬胭也猜得出來:“是不是沈卻?赤淵的無面書生?”

她現在懷疑,沈卻也在暗處監視著了。

“他現在不在這裏。”宋見微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又將目光重新投向謝隱澤。

“當時他找到我,告訴我你的身世。一開始我也有些懷疑,我不明白魔族為什麽幫我們,也因為這些年我們找錯過的人,太多太多了。可當我見你的第一面,我就知道了。”

腥鹹的海風吹動他的發帶。遠處舟骸還在燃燒,船神投射出奔湧的橙紅光芒,將漆黑的夜空映得通紅。

“那你們,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?”他冷淡開口。

“只是不想殿下被假象蒙騙,認賊作父。”

“那你又怎麽保證你說的是真的?”謝隱澤誰也不相信。

周圍人竊竊私語起來,顯然,好不容易找到的太子對他們並不信任是這群小t老頭接受不了的。相比之下,宋見微就平靜很多。

“殿下先打開手中的匣子。”

裝著妖心靈丹的匣子在喬胭手中,她幫忙打開,從中咕嚕嚕滾出一只藥丸。她捏著看了看,但看外表,聞氣味,觀質感,都不像傳說中那點妖心靈丹。

被騙了。

“此物雖然並非妖心靈丹,但卻有著奇效,名為搜魂丹。吞下此丹,可遨游他人識海。”宋見微說道,“殿下若不信,就請到我的識海之中親自去看一眼當年的真相吧。”

聽到這裏,謝隱澤冰冷若寒潭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波動。

一個人的識海儲存著他最刻骨、最隱秘的回憶,語言可以撒謊,神情可以騙人,但靈魂深處的記憶,卻記載著絕無虛假的真實。

“你願意讓我進你的識海?”謝隱澤又問了一遍。識海是一個人最脆弱的存在,沒有任何保護機制,只要輕輕破壞,輕則淪為白癡,重則當場身亡。別說區區凡人,哪怕是修為高深的修士都不會允許他人輕易進入自己的識海之中。

黯淡的月光,遠處的火光,都比不過他的眼光,像有什麽東西在燃燒一樣那麽亮。

謝隱澤:“喬胭,別發呆,走了。”

他得知那匣子中不是妖心靈丹,瞬間興味索然,淡漠的眸光瞥了眼地上跪著的零零散散的大夔舊臣,轉身離開。

走出幾步,發現喬胭卻還站在原地。

謝隱澤明白了:“你信他們?”

喬胭輕輕點頭。他微抿唇,頓了片刻,直接將丹藥從匣子中拿出,仰頭喉結滾動。

宋見微臉現驚喜之色,剛要起身,就被他五指按住了天靈蓋,一股想象不到的劇痛傳來,那是謝隱澤神魂強行侵入了他的識海,如颶風過境,將藏在角落裏恐怕連主人都忘記了的隱秘記憶都翻開審視。

謝隱澤閉著眼眸,神色依舊冰冷,和他掌中面露痛苦的宋見微形成了鮮明對比。這個時候的他是不能被打擾的。

喬胭安靜地看著,註視著他的側臉,眸子劃過一抹藏得很深的哀意。

“怎麽這麽久?還沒動靜……”其中一位老人剛想湊近一步,謝隱澤卻驟然睜開了眼,瞳仁赤紅如血。

不知他看見了什麽,一股戾氣在他身上陡然暴漲。宋見微吐出一口血,那是識海承受不住一個強大的神魂搜刮的後遺癥,謝隱澤松開手,倒退了幾步,神色如灰一般枯朽。

“謝隱澤?”喬胭輕聲喚他,他卻根本聽不見自己說話。就是在這一刻,所有的信念、僥幸,都坍塌,真相推翻了他的人生。

他深深捂住臉,喬胭卻像聽見了他的痛苦,朱雀神火也失控了,高溫扭曲著空氣,無數鮮紅如血的焰火如死亡之花纏繞著他周身盛放。

“謝隱澤……!”

眼前一花,膨脹的高溫將所有人都掀飛出去,喬胭從沙地上爬起來睜開眼,卻只來得及看見一只渾身赤色的神鳥展翅飛向遠方。

他離開的方向是梵天宗。

喬胭一把揪住宋見微:“你給他看了什麽?他失去理智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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